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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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膝上一暖,低頭看去,於庸澤將他的外套解下,搭蓋在我腿上。

他近在咫尺,我的心安穩下來,即使頭仍舊暈得厲害,我卻知道,這混沌世界的中心,穩若磐石。

此刻,他正彎□細心將外套掖好,確保我小腿處也能被溫暖覆蓋。我垂眸就可以看到他的頭頂,這是我第一次,以這樣的角度俯視他。

他頭頂有一個旋兒,順時針方向轉了個小圈,幾根細軟的頭發拂過我的下巴,一陣輕癢。

那軟軟癢癢的感覺,真實卻又恍然,在肌膚之上,在心頭之間。

忽然之間,我覺得他的身形頓了一下,指間動作亦跟著停了下來。

“疼嗎?”他擡頭問我,因他倏然而動飛揚而起的發絲掠過我的唇角,淡淡的,是他慣用的洗發水的味道。

他指端觸在我小腿肚上,我低頭去看,襪子之上細細碎碎都是口子,幾絲血跡滲在上面。想來,是垃圾堆裏的碎玻璃劃傷的,在巷子裏時小破事兒一樁接著一樁,倒全然顧不上這些小傷口。此時回到他身邊,身心放松下來,經他如此一問,便覺得渾身都疼。

扁下嘴,我點點頭。

在他身旁時,於庸澤從不曾將我掉落地上,從不曾讓我蒙上灰塵,從不曾讓我進過水,連水汽大些的衛生間,都不曾帶我去過。

我何曾受過被水泡、混垃圾堆、被醉鬼拉扯這些委屈。

“你不曉得我今天有多倒黴……”我想對他傾訴,又必須潤色詞句,我不想對他說謊,又不能和盤托出。

“我不過是陪人出門喝點果飲,後來和同學走散了,誰料鄰桌吵架的情侶吵架,卻飛濺了我一身果汁。後來我想插個近路走小巷回N大,結果風衣上的橙子果粒還沒擦掉,又遇到了隔壁酒吧喝多了酒的F4……”

看於庸澤眼中不解,我解釋道:“就是FOOL 4,那幾個白癡認錯了人,以為我是什麽小娜。”我扶額,耳邊再次響起那位老大的咆哮聲。

“再後來就偶遇白教授幫你解了圍?”

我點下頭,不過那才不是重點,重點是——再後來,我就遇到了你。

“再後來,我就撞到了你。”我望向他,笑著說道。

盡管差了一個字,盡管只能如此表達我這一晚的遭遇。

可是我的笑容發自肺腑,難以抑制。

就是因為“再後來,我就遇到了你”,讓這一夜的委屈與倒黴,化作欣喜與幸運。

只因為,再次遇到你……

吱——

出租車尖銳的剎車聲響起,伴著輪胎與地面極劇的摩擦運動,已經毫無力氣的我我遵循慣性運動,身體義無反顧向前排座位撞了過去。

預料之中磕碰堅硬背椅的疼痛沒有傳來,於庸澤的右臂擋在我頭前,左臂則攬住了我的身軀。

那個懷抱溫暖溫厚,不自覺地,我想再靠近他胸口一分,想在臂彎之中再多停留一刻。

如果一刻是一種貪婪,那麽,哪怕,再多五秒也好……

半秒之後——

“餵,N大已經到啊了,怎麽樣,你們肯定沒坐過比我更快的車吧?”駕駛位的師傅得意地回頭,催促我們下車。

大叔,你以為你在拍TAXI系列電影嗎?!

我緩緩地下車,腳觸地後才邁出一步,身形就開始歪,一旁於庸澤急忙扶住我,又蹲□解開帆布鞋帶,退下鞋襪看我的腳。他動作輕柔,指端觸到腳踝時,我仍忍不住吸了口氣。

“腳踝都腫了,”重新幫我穿上襪子、帆布鞋,系好鞋帶,他起身說,“諾亞,你住在幾舍,我背你過去吧。”

他眼中一片清明,在我呆楞之間,已經將我穩穩背到背上,托住我的腿彎。

“可能扭傷了,今天回去最好冰敷一下再固定住踝關節,明天再觀察一下,沒有緩解就去醫院。”我沒有應聲,他又問了句,“諾亞,你是哪個學院的?你們宿舍在哪兒?”

“哦……”宿舍在哪兒?就在你的宿舍啊!躊躇片刻,我編吧道,“我是化院的……”

如果非要找一個院系,還有什麽比不斷變化著新過程,產生著新物質的化院,更適合妖怪啊。

哦,化學就是你,化學就是我,化學就是你和我~

我繼續扯,“怎麽辦,我住本科宿舍,十一點就封樓了,手機也沒電了,聯系不上同寢同學,直接去敲門,舍管阿姨好嚴厲啊,又得罵我們了……”

“你住東區十舍吧?”於庸澤笑了起來,“聽說那裏的舍管阿姨最嚴厲了。”

“對對對。”我連忙附和。所有的大學都多少有一些共通之處,比如,總有一位舍管,嚴厲無比。

“怎麽辦呢,住在博士樓的師姐也出去開會了……”我語氣無限哀婉,心中無限期待地在他身側低語。

“再沒有地方可去了……沒有身份證,是不是也不能去網吧通宵啊?”嚶嚶再哀怨地加上一根稻草。

是哪位先知想出了實名身份證上網啊,為了愛與和諧,感謝你。

“諾亞,”於庸澤開口喚我,因為背著我,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。

“如果你實在沒有地方可去,到我宿舍將就一晚上吧。”

“好!”他話音一落,我立刻答道。

是不是有點兒回得太快了,人類是不是都應該再矜持地羞澀地推拒一下。

管它的,我終於能回家了。

…………

“再拐過前面的路口就到了。” 於庸澤背著我向西區九號樓走去。

我自然知道,這條路,是數年來,我們每天回家的路。只是,這是第一次,我在他背上看路上的風景。

夜風過處,梧桐樹落葉飄零而下,仿若落雨紛紛,無邊落葉中恰好有一片正落在他黑發之中。我的手攀在他肩上,擡頭便鼓足腮幫子大口大口去吹那葉片。

他的發梢在我呵出的暖風中搖擺,如三月楊柳依依。耳廓卻像四月桃花,緋紅一片。七八下後,我終於勝利,將那枯黃的落葉吹了下去。

大力的吹起運動後,又有些無力,我摟著於庸澤,將頭抵在他肩上,身體貼著他的後背。不似人們眼中普遍定義的文弱書呆子,於庸澤的肩背寬厚,伏貼上去,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心安全安然。

突然希望這條路再長一些,長一些……

盡管,我不知道自己的體重。

“於庸澤……”我忍不住輕喚他的名字。

“嗯?”

沒事兒,就是想叫你這呆子的名字,我咽下口水,生生吞下這句話。

轉移話題,轉移話題……

“那個,問你個問題,你知道妖怪和神仙的區別嗎?”這是我之前奮鬥了九天的話題,不妨一談。

於庸澤沒有馬上回答,片刻後反問我,“諾亞,你看過倚天屠龍記嗎?”

“看過看過。”我應道。

我跟著你看過金庸原版。

跟著佟雯重溫過93馬教主版;

跟著張倫看過美女如雲版03蘇小虎版;

跟著錢銳跳躍式看過最新10鄧超版;

你指的到底是哪個?

“那你記不記得,裏面有那樣一段——張三豐一百歲壽誕那天,張翠山重回武當山,初時張翠山不敢稟告師傅他所煩惱之事,只說些冰火島的奇情異物。張三豐聽張翠山說他已經娶妻,非常歡喜,就讓他將妻子帶來相見。問他:“你媳婦呢?快叫她來見我。”

張翠山雙膝跪地向師父請罪,稟明師父自己的妻子來歷不正,是天鷹教殷教主的女兒。

張三豐捋須一笑,說道:【那有甚麽幹系?只要媳婦兒人品不錯,也就是了,便算她人品不好,到得咱們山上,難道不能潛移默化於她麽?天鷹教又怎樣了?翠山,為人第一不可胸襟太窄,千萬別自居名門正派,把旁人都瞧得小了。這正邪兩字,原本難分,正派弟子若是心術不正,便是邪徒,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,便是正人君子。】”

我腦中快速搜索著,張三豐那一段話,正是金大俠半字不落的原文。於呆子感□上呆子得很,於記憶之事,卻是過目不忘。

只是,這段故事與妖怪神仙區別的聯系在哪裏?

“妖怪和神仙的區別是,正派與邪教的關系嗎?”我開始聯想。

於庸澤搖了搖頭,“重點在張三豐的最後一句話,正邪兩字,本就難分,正邪兩派,並非割裂。正邪是如此,神仙與妖怪,亦是如此。他們的區別是什麽呢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神即是妖,妖即是神。”

我的嘴巴張得大大地,好一會兒,沒合上。

活動活動下顎骨,我恍然大悟,“原來是這樣啊……”

原來,我苦苦追尋了九天的亮點在這裏。

原來,會長所出給我的論題,不同之處,便也是相同之處。

“於庸澤,你到底是住在九號樓啊,得出這樣的論點。” 我由衷地讚嘆。

“不是我啊。”

“你不用謙虛,難不成這論調是張三豐得出來的。”我拍拍他肩膀。

“也不只啊,”於庸澤笑起來,“大一開的兩課裏說,一切事物都是運動、變化和發展的,就是說一切事物都是作為過程而存在,作為過程而發展的。過程是指一切事物都有其產生、發展和轉化為其他事物的歷史,都有它的過去、現在和未來。”

我上下而求索,搞了半天,還是於庸澤書架上的武俠小說和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比較靠譜。

可是啊,把那道理與哲學用最常見的武俠故事講給我聽的於呆子,你溫柔得了不起。

“你真了不起。”頭枕在他肩頭,我輕輕輕輕,卻發自肺腑地說。

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,世上沒有走不完的路。

轉眼夜風消散,一擡頭,我才看到,於庸澤已經背著我進了宿舍樓。

幾圈螺旋運動後,熟悉的寢室門號近在眼前,於庸澤騰出一只手從口袋中找出鑰匙,生怕自己掉下去,我摟著他頸項的手不由得更緊。

一陣被人探視的目光自後而來,我扭過頭,只見一人自樓梯口拐下來,正撫著下巴打量我和於庸澤。

這世界小得沒譜,這笑得比狐貍奸滑的家夥,就是前兩次我在走廊遇到的腳步比貓輕的討厭鬼。

蒼天啊,大地,這是一種怎樣的概率啊?

我無語地看著他,他依然笑著,用瞇瞇的眼睛述說著:喲,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~請便,請便。

邊笑著,他消失在樓梯拐角。

哢噠,於庸澤推開門,背我進去,打開燈,輕輕放我在椅子上,又倒了杯熱水放在我身前桌上,“先喝口熱水。”

“謝謝。”我一邊道著謝,一邊朝離開桌子的方向微微挪動轉椅。

水啊,好可怕的水,打死也不喝。

那邊,於庸澤蹲身在衣櫃中翻找,起身時,遞給我一套棉質衣褲。

“諾亞,你一身果汁,去洗個澡吧。”於庸澤真摯地建議。

我徹底地傻眼。

一杯果汁已經讓我幾近死機,滿室熱水,會不會讓我直接長眠?

水啊,好討厭的水!!!

作者有話要說:小白筆下的諾亞:誰說手機不可以吃糖。圍著小白撒花,謝謝╭(╯3╰)╮銀發,藍眼睛,大臉,平坦,有些傲嬌,時而自鳴得意,時而小小自卑,又其實什麽也不知道的諾小亞。周末找時間幫我畫人設的小白,送給我的諾亞的小白,謝謝,好喜歡,打滾。想貼的到處都是,腫麽辦。。。[img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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